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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端伯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二九、《鸿庆居士文集》卷一二、《宾退录》卷六
某虽有门下一日之雅,而穷陋寡闻,不知官簿所在。
日者旌棨南来,传诣合淝,辄具书省候。
伏辱遣骑赐答,高辞妙墨,烂然累纸;
开阖三过,何贶如之!
具审即日初暑,台候万福。
某又蒙驰赐《百家新选》一集,发函开读,每得所未闻,则拊髀爵跃,读之惟恐尽也。
欧阳公《集古录》云:「物常聚于所好,而得于有力之强。
如好之无力,有力而不好,皆莫能致也」。
宋兴二百年,宗公巨儒,骚人墨客,专门名家,大篇短章,或脍炙士大夫之口,或沦废于兵火,几亡而仅存,蒐揽亦略尽矣。
而诗引所载,多者数百言,少者数十言。
其人出处大致,词格高下,盛德之士,高风绝尘,师表一世;
放臣逐客,兴微托远,属思千里,与夫山巉冢刻,方言地志,怪奇可喜之词,群嘲聚讪戏笑之谈,靡不毕载。
《集古录》又云:「惟世之所贪者,无欲于其中,然后能一其所好」。
岂不信矣!
夫某窃读诸引之后,其诗旧所见不复读,读未见者,每遇佳处,或一再读,或三复而不能休,不谓投老残年,获睹奇胜,幸甚过望,不可言也。
某学迂才下,为世畸人,区区小技,如腊鼠然,不可出郑国尺寸之地。
比读新著,而私意粗亦有合者。
秦少游云:「曾子固文章妙绝古今,而有韵者辄不工」。
此语一出,天下遂以为口实。
南丰作《李白引》,以谓闳肆瑰玮,非近世骚人所可及者,而连类引义,中法度者寡。
荆公屡称郭功父诗,而南丰不谓然,功父疑之,荆公曰:「岂非子固以谓功父天才超逸,更当约以古诗之法乎」?
南丰论诗如此。
如《兵閒》一诗指徐德占,《论交》一诗指吕吉甫,又有「黄金颜扬」诸诗,皆卓然有济世之用,而世人便谓不能诗,某所以不喻其言也。
荆公《诗》:「人言直节生来瘦,自许高才老更刚」。
《雪诗》:「平治险秽非无德,润泽焦枯实有才」。
《送李璋下第》:「才如吾子何忧失,命属天公不可猜」。
世人传诵,然非佳句。
公诗至知制诰乃尽善,归蒋山乃造精绝,其后《再送李璋下第》、《和吴冲卿雪诗》,比少作如天渊相绝矣。
白公诗所谓辞达,大抵能道意之所欲言者。
苏、黄门诗已不逮,诸公北归后效白公体益不逮,惟四字诗最善。
张文潜晚年诗不逮前作,意谓亦效白公诗者。
公述潘邠老言:「文潜晚喜白公诗」。
信矣如所料也。
东坡论陶诗「精能之至,乃造平淡,如佛说蜜,中边皆甜。
若中与边皆枯淡,亦何用?
陶诗外枯而中腴,若淡而实美也」。
公谓徐师川晚年务造平淡,终不如少年精巧。
盖平淡不可为,水落石出,自见涯涘,非积学之至,不能到也。
吕居仁作《江西宗派》,既云宗派固有次第,陈无己本学杜子美,后受知于曾南丰,自言:「向来一瓣香,敬为曾南丰」。
非其派也。
靖康末,吕舜图作中宪居仁师川于宝梵佛舍,极口诟骂其翁于广座中,居仁俛首不敢出一语,故于《宗派》贬之于祖可、如壁之下,师川固当不平。
惠洪伪作鲁直《赠诗》云:「气爽绝类徐师川」。
师川喜以为是,不免与惠洪为类,此又不可晓者。
《冷斋夜话》载秀老一事,某在江西时,恶其狂诞无稽,坐客皆怃然,此僧中奴,固不以笞骂为辱。
东坡橄榄诗》云:「已输崖蜜十分甜」。
惠洪以崖蜜为樱桃
又有俗子假东坡名注杜诗,云「金城土酥静如练」为芦菔根者。
东坡《地黄诗》云:「崖蜜助甘冷,山姜发芳辛」。
制地黄法,当用与蜜,而用樱桃乎?
黄师是泗时,以酥酒遗东坡,答诗云:「关右土酥黄似酒,扬州云液却如酥」。
土酥芦菔根,乎?
公著论斥其妄,良有益于后人耳目也。
某每其公叙诸诗,词句温丽,纪次详实,尊贤乐善,得诗人本意。
叹仰之馀,又见曾存之、晁无咎、廖明略诸公,已推重于幼学之初,而一时名胜,皆其俦匹,然后知公致力于诗文久矣。
曹元宠、米元晖,殆是子美诗中黄四娘者耶!
元宠诗殊有可观,若「都都平丈我,又待入红窗」,迥矣!
聊发千里一笑。
某自拜赐,凡六日,读尽所著五十九卷,与《拾遗诗话》一卷,而后修书拜送使者,尚当细读,别具记。
不宣。
袁大令枚病中以自挽诗索和率赋一篇寄呈辛亥 清 · 洪亮吉
 出处:秘阁研经集
我生为鲜民,逮养苦未果。
孤真同孟陋,名合作杨轲
虽然检此身,欲死尚不可。
唯公丈人行,早结文字缘。
事勋与文章,一一喜可传。
即论委蜕期,事亦须推袁。
幸公未死时,我欲代公述
二十厉志初,七十著书毕。
若论文福兼,公可死者一。
早年预清班,继复作循吏。
风谣至今留,俎豆倘可冀。
若论位望亨,公可死者二。
君卿取十妻,诸葛得二男。
身如柏枝强,境若蔗尾甘。
若论居处优,公可死者三。
十洲纵未遵,五岳巳毕至。
黄山武夷间,垂老游复肆。
若论山水缘,公可死者四。
拾遗耒阳,供奉陨江浒。
昌黎不摄生,和仲备疾苦。
若论年命丰,公可死者五。
中书廿四考,方镇四十年。
汾阳处危疑,长沙绵延
身命匪不达,得不偿失焉。
何如公致身,半世卧岩谷。
入门与出门,偃仰无不足。
若论心志舒,可死不止六。
世凡号为儒,家置公一编。
上者师公文,次学公诗篇。
下逮决科策,诵之口流涎。
公名聋瞽知,公貌僮媪识。
或疑天上人,或引作前哲。
宁知公尚在,年仅七十七。
如此复不死,宁能望神仙。
势必神采离,形作块垒牵。
与其卧闺闱,曷若墟冢间。
颜公自为铭,陶令自作诗。
颇怪同辈中,一一不和之。
逮公始创例,遍索执绋词。
我谓果爱公,生并致脯奠。
及公能饮食,一切口尝遍。
庖人出新意,尚可令公羡。
又公在地上,说鬼不肯休。
恐归地下时,万鬼声啾啾。
蓄憾既巳深,瓦砾伺间投。
公其见梦余,聊可助一臂。
公虽块然亡,我尚有生气。
鬼车与鬼马,辟易一万骑。
公今虽自挽,我更欲速公。
公如读之竟,大笑声隆隆。
当嘉此狂生,交道有始终。
欧阳文忠公集古录序1196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一七、《平园续稿》卷一二、《集古录》卷首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右《集古录序》,成于嘉祐末年
其云「有卷帙次第,无时世先后,盖取多而未已,故随其所得而录之」,此公述千卷不以世代为序之意也。
又云「撮其大要,别为目录,因载夫可与史传正其阙谬者,以传后学」,此公述目录跋尾之意也。
至熙宁二年,公之子叔弼记其后云:「公命曰:『吾跋诸卷之尾者二百九十六篇,若撮其大要,别为目录,则吾未暇』。
乃尽发千卷,著其大略」。
自今观之,公序明言别为目录,而乃记公未暇之语。
世传《集古跋》十卷四百馀篇,而乃谓二百九十六篇。
虽是时公尚无恙,后三年方薨,然续跋才十馀耳,不应多踰百篇,得非写本误以三百为二百,或记在熙宁之前耶?
又云:「为十卷附跋尾之后」。
今目录自为一书,乃二十卷,不过列碑石所在及其名氏岁月,初无难者,何未暇之有?
是皆可疑。
姑以所记附公本序之后,而自周秦至于五季皆随年代为之序,庶几时世先后秩然不紊。
间有书撰出于一手,其岁月相迩则类而次之。
又于每卷之末备存当时卷帙之次第,既以便今,亦不失其初云。
亡兄子瞻端明墓志铭1102年闰6月20日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栾城后集》卷二二、《邵氏闻见后录》卷一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一四、四一九、《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二六、《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二六、《广陵集》附录、《秘笈新书》卷一二、《西湖志》卷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平顶山市郏县
予兄子瞻谪居海南
四年春正月,今天子即位,推恩海内,泽及鸟兽。
夏六月,公被命渡海北归。
明年,舟至淮浙。
秋七月被病,卒于毗陵
吴越之民相与哭于市,其君子相吊于家。
讣闻四方,无贤愚皆咨嗟出涕,太学之士数百人,相率饭僧慧林佛舍。
呜呼,斯文坠矣,后生安所复仰!
公始病,以书属辙曰:「即死,葬我嵩山下,子为我铭」。
辙执书哭曰:「小子忍铭吾兄」!
公讳姓苏字子瞻一字和仲,世家眉山
曾大父讳杲赠太子太保
妣宋氏,追封昌国太夫人
大父讳序,赠太子太傅
妣史氏,追封嘉国太夫人
考讳洵,赠太子太师
妣程氏,追封成国太夫人
公生十年,而先君宦学四方,太夫人亲授以书。
闻古今成败,辄能语其要。
太夫人尝读《东汉史》,至《范滂传》,慨然太息。
公侍侧曰:「轼若为滂,夫人亦许之否乎」?
太夫人曰:「汝能为滂,吾固不能为滂母耶」?
公亦奋厉有当世志。
太夫人喜曰:「吾有子矣」。
比冠,学通经史,属文日数千言。
嘉祐二年欧阳文忠公考试礼部进士,疾时文之诡异,思有以救之。
梅圣俞时与其事,得公《论刑赏》以示文忠
文忠惊喜,以为异人,欲以冠多士。
曾子固所为,子固文忠门下士也,乃寘公第二。
复以《春秋》对义居第一,殿试中乙科,以书谢诸公。
文忠见之,以书语圣俞曰:「老夫当避此人,放出一头地」。
士闻者始哗不厌,久乃信服。
丁太夫人忧,终丧。
五年,授河南福昌主簿文忠以直言荐之。
秘阁试六论,旧不起草,以故文多不工。
公始具草,文义粲然,时以为难。
比答制策,复入三等。
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
长吏意公文人,不以吏事责之。
公尽心其职,老吏畏伏。
关中自元昊叛命,人贫役重,岐下岁以南山木筏,自渭入河,经底柱之险,衙前以破产者相继也。
公遍问老校,曰:「木筏之害,本不至此,若河、渭未涨,操筏者以时进止,可无重费也。
患其乘河、渭之暴,多方害之耳」。
公即衙规,使衙前得自择水工,筏行无虞。
仍言于府,使得系籍,自是衙前之害减半。
治平二年,罢还,判登闻鼓院
英宗在藩闻公名,欲以唐故事召入翰林
宰相限以近例,欲召试秘阁
上曰:「未知其能否故试,如苏轼有不能耶」?
宰相犹不可,及试二论,皆入三等,得直史馆
丁先君忧。
服除,时熙宁二年也。
王介甫用事,多所建立,公与介甫议论素异,既还朝,寘之官告院
四年,介甫欲变更科举,上疑焉,使两制三馆议之。
公议上,上悟曰:「吾固疑此,得苏轼议,意释然矣」。
即日召见,问:「何以助朕」?
公辞避久之,乃曰:「臣窃意陛下求治太急,听言太广,进人太锐,愿陛下安静以待物之来,然后应之」。
上竦然听受,曰:「卿三言,朕当详思之」。
介甫之党皆不悦,命摄开封推官,意以多事困之。
公决断精敏,声问益远。
上元,有旨市浙灯,公密疏,旧例无有,不宜以玩好示人,即有旨罢。
殿前初策进士,举子希合,争言祖宗法制非是。
公为考官,退拟答以进,深中其病。
自是论事愈力,介甫愈恨。
御史知杂事者为诬奏公过失,穷治无所得。
公未尝以一言自辨,乞外任避之,通判杭州
是时,四方行青苗、免役、市易,浙西兼行水利、盐法。
公于其间,常因法以便民,民赖以少安。
高丽贡使者凌蔑州郡,押伴使臣皆本路管库,乘势骄横,至与钤辖亢礼。
公使人谓之曰:「远夷慕化而来,理必恭顺
今乃尔暴恣,非汝导之,不至是也。
不悛当奏之」。
押伴者惧,为之小戢。
使者发币于官吏,书称甲子。
公却之曰:「高丽于本朝称臣,而不禀正朔,吾安敢受」?
使者亟易书称熙宁,然后受之。
时以为得体。
吏民畏爱,及罢去,犹谓之学士,而不言姓。
自杭徙知密州,时方行手实法,使民自疏财产以定户等,又使人得告其不实。
司农寺又下诸路,不时施行者以违制论。
公谓提举常平官曰:「违制之坐,若自朝廷,谁敢不从?
今出于司农,是擅造律也,若何」?
使者惊曰:「公姑徐之」。
未几,朝廷亦知手实之害,罢之。
密人私以为幸。
郡尝有盗窃发而未获。
安抚、转运司忧之,遣一三班使臣,领悍卒数十人,入境捕之。
卒凶暴恣行,以禁物诬民,入其家争斗至杀人,畏罪惊散,欲为乱。
民诉之,公投其书不视,曰:「必不至此」。
溃卒闻之少安。
徐使人招出,戮之。
自密徙徐,是时河决曹村,泛于梁山泊,溢于南清河,城南两山环绕,吕梁、百步扼之,汇于城下。
涨不时泄,城将败,富民争出避水。
公曰:「富民若出,民心动摇,吾谁与守?
吾在是,水决不能败城」。
驱使复入。
公履屦杖策,亲入武卫营,呼其卒长,谓之曰:「河将害城,事急矣,虽禁军,宜为我尽力」。
卒长呼曰:「太守犹不避涂潦,吾侪小人效命之也」。
执梃入火伍中,率其徒短衣徒跣,持畚锸以出,筑东南长堤,首起戏马台,尾属于城。
堤成,水至堤下,害不及城,民心乃安。
然雨日夜不止,河势益暴,城不沉者三板。
公庐于城上,过家不入,使官吏分堵而守,卒完城以闻。
复请调来岁夫,增筑故城,为木岸,以虞水之再至,朝廷从之。
讫事,诏褒之,徐人至今思焉。
徙知湖州,以表谢上。
言事者擿其语以为谤,遣官逮赴御史狱。
初,公既补外,见事有不便于民者,不敢言,亦不敢默视也。
缘诗人之义,托事以讽,庶几有补于国。
言者从而媒檗之。
上初薄其过,而浸润不止,是以不得已从其请。
既付狱吏,必欲寘之死,锻鍊久之,不决。
上终怜之,促具狱,以黄州团练副使安置。
公幅巾芒屩,与田父野老相从溪谷之间,筑室于东坡自号东坡居士
五年,上有意复用,而言者沮之。
上手札徙汝州,略曰:「苏轼黜居思咎,阅岁滋深,人材实难,不忍终弃」。
未至,上书自言有饥寒之忧,有田在常,愿得居之。
书朝入,夕报可。
士大夫知上之卒喜公也。
会晏驾,不果复用。
至常,以哲宗即位,复朝奉郎、知登州
至登,召为礼部郎中
公旧善门下侍郎司马君实知枢密院章子厚,二人冰炭不相入。
子厚每以谑侮困君实君实苦之,求助于公。
公见子厚曰:「司马君实时望甚重。
许靖以虚名无实见鄙于蜀先主法正曰:『靖之浮誉,播流四海,若不加礼,必以贱贤为累』。
先主纳之,乃以司徒
许靖且不可慢,况君实乎」?
子厚以为然,君实赖以少安。
既而朝廷缘先帝意欲用公,除起居舍人
公起于忧患,不欲骤履要地,力辞之,见宰相蔡持正自言,持正曰:「公徊翔久矣,朝中无出公右者」。
公固辞。
持正曰:「今日谁当在公前者」?
公曰:「昔林希同在馆中,年且长」。
持正曰:「希固当先公耶」?
卒不许。
亦由此继补记注。
元祐元年,公以七品服入侍延和,即改赐银绯。
二年,迁中书舍人
君实方议改免役为差役。
差役行于祖宗之世,法久多弊。
编户充役不习,官府吏虐使之,多以破产。
而狭乡之民,或有不得休息者。
先帝知其然,故为免役,使民以户高下出钱,而无执役之苦。
行法者不循上意,于雇役实费之外,取钱过多,民遂以病。
若量出为入,毋多取于民,则足矣。
君实为人,忠信有馀,而才智不足,知免役之害,而不知其利,欲一切以差役代之。
方差官置局,公亦与其选,独以实告,而君实始不悦矣。
尝见之政事堂,条陈不可。
君实忿然,公曰:「昔韩魏公陕西义勇,公为谏官,争之甚力,魏公不乐,公亦不顾,昔闻公道其详。
岂今日作相,不许尽言耶」?
君实笑而止。
公知言不用,乞补外,不许。
君实始怒,有逐公意矣,会其病卒乃已。
台谏官君实之人,皆希合以求进,恶公以直形己,争求公瑕疵。
既不可得,则因缘熙宁谤讪之说以病公,公自是不安于朝矣。
寻除翰林学士
二年,复除侍读
每进读至治乱盛衰、邪正得失之际,未尝不反覆开导,觊上有所觉悟。
上虽恭默不言,闻公所论说,辄首肯喜之。
三年,权知礼部贡举
大雪苦寒,士坐庭中,噤不能言。
公宽其禁约,使得尽其技。
巡铺内臣伺其坐起,过为凌辱。
公以其伤动士心,亏损国体,奏之。
有旨送内侍省挞而逐之,士皆悦服。
尝侍上读祖宗宝训,因及时事,公历言今赏罚不明,善恶无所劝沮;
又黄河势方西流,而强之使东;
夏人寇镇戎,杀掠几万人,帅臣掩蔽不以闻,朝廷亦不问。
事每如此,恐寖成衰乱之渐。
当轴者恨之。
公知不见容,乞外任。
四年,以龙图阁学士杭州
谏官言前宰相蔡持正安州,作诗借郝处俊事以讥刺时事,大臣议逐之岭南
公密疏言:朝廷若薄之罪,则于皇帝孝治为不足;
若深罪,则于太皇太后仁政为小累。
谓宜皇帝降敕置狱逮治,而太皇太后内出手诏赦之,则仁孝两得矣。
宣仁后心善公言而不能用。
公出郊未发,遣内侍赐龙、银合,用前执政恩例,所以慰劳甚厚。
及至杭,吏民习公旧政,不劳而治。
岁适大旱,饥疫并作,公请于朝,免本路上供米三之一,故米不翔贵,复得赐度僧牒百,易米以救饥者。
明年,即减价粜常平米,民遂免大旱之苦。
公又多作饘粥、药剂,遣吏挟医分坊治病,活者甚众。
公曰:「杭,水陆之会,因疫病死比他处常多」。
乃裒羡缗得二千,复发私橐得黄金五十两,以作病坊,稍畜钱粮以待之,至于今不废。
是秋复大雨,太湖泛溢害稼。
公度来岁必饥,复请于朝,乞免上供米半,又多乞度牒以籴常平米,并义仓所有,皆以备来岁出粜,朝廷多从之。
由是吴、越民复免流散。
杭本江海之地,水泉咸苦,居民稀少,唐刺史李泌始引西湖水作六井,民足于水,故井邑日富。
白居易复浚西湖,放水入运河,自河入田,所溉至千顷。
然湖水多葑,自唐及钱氏,岁辄开治,故湖水足用。
近岁废而不理,至是,湖中葑田积二十五万馀丈,而水无几矣。
运河失湖水之利,则取给于江潮,潮浑浊多淤,河行阛阓中,三年一淘,为市井大患,而六井亦几废。
公始至,浚茅山、盐桥二河。
茅山一河专受江潮,以盐桥一河专受湖水。
复造堰闸,以为湖水畜泄之限,然后潮不入市。
且以馀力复完六井,民稍获其利矣。
公间至湖上,周视良久,曰:「今欲去葑田,葑田如云,将安所寘之?
湖南北三十里,环湖往来,终日不达,若取葑田积之湖中,为长堤以通南北,则葑田去而行者便矣。
人种菱,辄芟除,不遗寸草,葑田若去,募人种菱,收其利以备湖,则湖当不复堙塞」。
乃取救荒之馀,得钱粮以贯石数者万。
复请于朝,得百僧度牒以募役者。
堤成,植芙蓉杨柳其上,望之如图画,人名之苏公堤
杭僧有净源者,旧居海滨,与舶客交通牟利,舶至高丽交誉之。
元丰末,其王子义天来朝,因往拜焉。
至是死,其徒窃持其画像附舶往告,义天亦使其徒附舶来祭。
祭讫,乃言国母使以金塔二祝皇帝、太皇太后寿。
公不纳,而奏之曰:「高丽不入贡,失赐予厚利,意欲来朝矣,未测朝廷所以待之薄厚,故因祭亡僧而行祝寿之礼,礼意鲜薄,盖可见矣。
若受而不答,则远夷或以怨怒;
因而厚赐之,堕其计。
臣谓朝廷宜勿与知,而使州郡以理却之。
然庸僧猾商,敢擅招诱外夷,邀求厚利,为国生事,其渐不可长,宜痛加惩创」。
朝廷皆从之。
未几,高丽贡使果至。
公按旧例,使之所至,吴、越七州,实费二万四千馀缗,而民间之费不在,乃令诸郡量事裁损。
比至,民获交易之利,而无侵挠之害。
浙江潮自海门东来,势如雷霆。
浮山峙于江中,与渔浦诸山犬牙相错,洄洑激射,岁败公私船不可胜计。
公议自浙江上流地名石门,并山而东,凿为运河,引浙江及溪谷诸水二十馀里,以达于江,又并山为岸,不能十里以达于龙山之大慈浦,自浦北折抵小岭,凿岭六十五丈,以达于岭东古河,浚古河数里,以达于龙山运河,以避浮山之险,人皆以为便。
奏闻,有恶公成功者。
会公罢归,使代者尽力排之,功以不成。
公复言:三吴之水,潴为太湖
太湖之水,溢为松江以入海。
海日两潮,潮浊而江清,潮水尝欲淤塞江路。
而江水清驶,随辄涤去,海口尝通,则吴中少水患。
苏州以东,公私船皆以篙行,无陆挽者。
自庆历以来,松江大筑挽路,建长桥以扼塞江路,故今三吴多水,欲凿挽路为千桥以迅江势。
亦不果用,人皆恨之。
公二十年间再莅此州,有德于其人,家有画像,饮食必祝,又作生祠以报。
六年,召入为翰林承旨,复侍迩英
当轴者不乐,风御史攻公。
公之自汝移常也,授命于宋,会神考晏驾,哭于宋,而南至扬州
常人为公买田,书至,公喜作诗,有「闻好语」之句。
言者妄谓公闻讳而喜,乞加深谴。
然诗刻石有时日,朝廷知言者之妄,皆逐之。
公惧,请外补,乃以龙图阁学士守颍。
先是开封诸县多水患,吏不究本末,决其陂泽,注之惠民河,河不能胜,则陈亦多水。
至是又将凿邓艾沟,与颍河并。
且凿黄堆,注之于淮,议者多欲从之。
公适至,遣吏以水平准之。
淮之涨水高于新沟几一丈,若凿黄堆,淮水顾流浸州境,决不可为,朝廷从之。
郡有宿贼尹遇等数人,群党惊劫,杀变主及捕盗吏兵者非一。
朝廷以名捕不获,被杀者噤不敢言。
公召汝阴李直方,谓之曰:「君能擒此,当力言于朝,乞行优赏;
不获,亦以不职奏免君矣」。
直方退,缉知群盗所在,分命弓手往捕其党,而躬往捕遇。
直方有母年九十,母子泣别而行,手戟刺而获之。
然小不应格,推赏不及。
公为言于朝,请以年劳改朝散郎阶为直方赏。
朝廷不从。
其后吏部以公当迁,以符会公考,公自谓已许直方,卒不报。
七年,徙扬州
发运司旧主东南漕法,听操舟者私载物货,征商不得留难。
故操舟者富厚,以官舟为家,补其弊漏,而周船夫之乏困,故其所载,率无虞而速达。
近岁不忍征商之小失,一切不许,故舟弊人困,多盗所载以济饥寒,公私皆病。
公奏乞复故,朝廷从之。
未阅岁,以兵部尚书召还,兼侍读
是岁,亲祀南郊,为卤簿使,导驾入太庙,有贵戚以其车从争道,不避仗卫,公于车中劾奏之。
明日,中使传命申敕有司,严整仗卫。
寻迁礼部,复兼端明殿、翰林侍读学士
高丽遣使请书于朝,朝廷以故事尽许之。
公曰:「汉东平王请诸子及太史公书,犹不肯与,今高丽所请,有甚于此,其可予之乎」?
不听。
公临事必以,不能俯仰随俗,乞守郡自劾。
八年,以二学士定州
不治,军政尤弛,武卫卒骄惰不教,军校蚕食其廪赐,故不敢呵问。
公取其贪污甚者,配隶远恶,然后缮修营房,禁止饮博。
军中衣食稍足,乃部勒以战法,众皆畏伏。
然诸校多不自安者,有卒史复以赃诉其长,公曰:「此事吾自治则可,汝若得告,军中乱矣」。
亦决配之,众乃定。
会春大阅,军礼久废,将吏不识上下之分,公命举旧典,元帅常服坐帐中,将吏戎服奔走执事
副总管王光祖自谓老将,耻之,称疾不出。
公召书吏作奏,将上,光祖震恐而出,讫事,无敢慢者。
定人言,自韩魏公去,不见此礼至今矣。
北戎和,边兵不试,临事有不可用之忧,惟沿边弓箭社兵与寇为邻,以战射自卫,犹号精锐。
故相庞公守边,因其故俗立队伍将校,出入赏罚,缓急可使。
岁久法弛,复为保甲所挠,渐不为用。
公奏为免保甲及两税折变科配,长吏以时训劳,不报,议者惜之。
时方例废旧人,公坐为中书舍人日草责降官制,直书其罪,诬以谤讪,绍圣元年,遂以本官知英州
寻复降一官,未,复以宁远军节度副使安置惠州
公以侍从齿岭南编户,独以少子过自随,瘴疠所侵,蛮蜑所侮,胸中泊然无所蒂芥。
人无贤愚,皆得其欢心,疾苦者畀之药,殒毙者纳之竁。
又率众为二桥以济病涉者,惠人爱敬之。
居三年,大臣以流窜者为未足也,四年,复以琼州别驾安置昌化
昌化非人所居,食饮不具,药石无有,初僦官屋以庇风雨,有司犹谓不可,则买地筑室,昌化士人畚土运甓以助之,为屋三间
人不堪其忧,公食饮水,著书以为乐,时从其父老游,亦无间也。
元符三年,大赦,北还。
初徙廉,再徙永,已乃复朝奉郎提举成都玉局观,居从其便。
公自元祐以来,未尝以岁课乞迁,故官止于此,勋上轻车都尉封武功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
将居许,病暑,暴下,中止于常。
建中靖国元年六月,请老,以本官致仕,遂以不起。
未终旬日,独以诸子侍侧,曰:「吾生无恶,死必不坠。
慎无哭泣以怛化」。
问以后事,不答,湛然而逝,实七月丁亥也。
公娶王氏,追封通义郡君,继室以其女弟,封同安郡君,亦先公而卒。
子三人,长曰迈,雄州防禦推官,知河间县事。
次曰迨,次曰过,皆承务郎
孙男六人,箪、符、箕、籥、筌、筹。
明年闰六月癸酉,葬于汝州郏城钓台乡上瑞里。
公之于文,得之于天。
少与辙皆师先君,初好贾谊、陆贽书,论古今治乱,不为空言。
既而读《庄子》,喟然叹息曰:「吾昔有见于中,口未能言,今见《庄子》,得吾心矣」。
乃出《中庸论》,其言微妙,皆古人所未喻。
尝谓辙曰:「吾视今世学者,独子可与我上下耳」。
既而谪居于黄,杜门深居,驰骋翰墨,其文一变,如川之方至,而辙瞠然不能及矣。
后读释氏书,深悟实相,参之孔、老,博辩无碍,浩然不见其涯也。
先君晚岁读《易》,玩其爻象,得其刚柔远近喜怒逆顺之情,以观其词,皆迎刃而解。
作《易传》,未完,疾革,命公述其志。
公泣受命,卒以成书,然后千载之微言,焕然可知也。
复作《论语说》,时发孔氏之秘。
最后居海南,作《书传》,推明上古之绝学,多先儒所未达。
既成三书,抚之叹曰:「今世要未能信,后有君子,当知我矣」。
其遇事所为诗骚铭记书檄论撰,率皆过人。
有《东坡集》四十卷、《后集》二十卷、《奏议》十五卷、《内制》十卷、《外制》三卷。
公诗本似李、杜,晚喜陶渊明,追和之者几遍,凡四卷。
幼而好书,老而不倦,自言不及晋人,唐褚、薛、颜、柳,髣髴近之。
平生笃于孝友,轻财好施。
伯父太白早亡,子孙未立,杜氏姑卒未葬。
先君没,有遗言。
公既除丧,即以礼葬姑。
及官可荫补,复以奏伯父之曾孙彭。
其于人,见善称之如恐不及,见不善斥之如恐不尽;
见义勇于敢为,而不顾其害。
用此数困于世,然终不以为恨。
孔子谓伯夷、叔齐古之贤人,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公实有焉。
铭曰:
苏自栾城,西宅于眉。
世有潜德,而人莫知。
猗欤先君,名施四方。
公幼师焉,其学以
出而从君,道直言忠。
行险如夷,不谋其躬。
英祖擢之,神考试之。
亦既知矣,而未克施。
晚侍哲皇,进以诗书。
谁实间之?
一斥而疏。
公心如玉,焚而不灰。
不变生死,孰为去来。
古有微言,众说所蒙。
手发其枢,恃此以终。
心之所涵,遇物则见。
声融金石,光溢云汉。
耳目同是,举世毕知。
欲造其渊,或眩以疑。
绝学不继,如已断弦。
百世之后,岂其无贤?
我初从公,赖以有知。
抚我则兄,诲我则师。
皆迁于南,而不同归。
天实为之,莫知我哀。
泉州重建州学绍兴八年三月 北宋 · 张读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六二、《闽中金石略》卷八
清源郡,以绍兴丁巳闰十月甲申重建,越明年戊午三月乙丑讫功。
教授正录率生徒,连镳方驾,惠访蓬荜。
读疲惫岑寂,初不知何以取此,倒屣迎肃,方汗骍间,乃辱属记新学之本末。
顾气衰才尽,避席再四,不克让辞,谨采摭而叙之。
学官之建,在州城南之东。
门直于庚,以阚通衢,擅山川之壮气,践袭衮,元勋伟节,世有名人。
厥后太守高侯逞私憾迁而西之,衣冠遂减畴昔,鼓箧来游者,每愤惋焉。
舍法之初,斥养士之额。
厥地褊迫,不足以容冠屦。
大观三年乡先生龙图公述解组还第,徇枌榆之舆情,审之故址,乃扣州牧,自西而东,今学是也。
然广轮虽延袤,而基失庳下,时雨浸淫,坏屋壁者屡矣。
加之行门隙地已给编户,未仍旧贯,生徒讻讻,至兴狱讼,竟以居民高资沮格不行,不获己,径委巷而出。
士气伊郁,积年于兹。
绍兴丙辰冬,富沙刘公子羽以忠孝名家,清华重望,抗请乡邦便养,来曳泉山之绂。
坐席未温,已大播桃李裤襦之谣。
铃斋馀暇,解榻优贤。
适以上丁,从事于学,前期斋瀹,裴回周览,悯馆舍之颓隘,进诸生而告之曰:「学校不修,太守之责也。
时虽间关,讵忘俎豆乎」?
遂有经营之意。
会有甘泉庵没财,鸠工市木,命浮屠惠胜等掌之,委教授戴纬、驻泊张谨董其事。
增庳而高凡二尺馀,殿俨其中,螭蟠翚展,从祀脩廊,以翼左右。
为堂二,以集讲论;
斋十有二,以分肄习,职事位亦如之。
御书有阁,祭器有库。
祠旁燕亭,宾次庖廪之属,一新轮奂。
又赎庚门旧地,以揖紫帽之峰,横跨石桥,因溪支流入自巽方,遂凿长河,浚青草池,内潮汐于桥之下,则学宇告备矣。
教官廨舍在学之右,乃衿佩函丈之地,亦广而新之。
阅十旬毕工,靡金钱五万馀缗,公帑民力无丝豪扰,父老士民乐输金以犒役。
既成,车盖填壅,万口一词,以为东南壮观。
璧沼贤关,规摹不专美也。
先是,兴役之际,熊轼屡临,趣工弥切,至忘寝食,因感微恙。
而方技之流,谓岁星日直,薄有咎澄。
公慷慨敢为,初不涓择,以招无妄。
神介正直,指日视事,而公力匈宫祠
士子愿借留,不克从欲。
无由报万一,营生祠于讲堂之左,岩岩清峙,庶几朝夕景仰焉。
读尝闻鲁侯修泮宫,当时有史克颂之,郑侨不毁乡校,后世有韩愈颂之,并能流芳古今,学者慕尚。
矧惟雄伟不常之功,超鲁跨郑,芜累匪工。
辄希二颂遗文以揄扬之,因托名不泯,谨蘸笔作颂云。
颂曰:
赫赫清源,甲于闽山。
有屹其巘,有澄其渊。
地灵人杰,龙虎旧传。
荖肩蕴藻,炜烨青编。
龙兴,化被幅员。
兹惟望郡,首建学官
卜云其吉,雉城东偏。
公卿纷遝,誉蔼中原。
逞憾,乃西徂迁。
中虽克复,未正门阑。
士气不振,殆几百年。
韪矣刘公,忠义蝉联。
辍自紫橐,来拥朱轓。
雍容才刃,视牛无全。
钧礼韦布,载笑载言。
时惟上丁,斋戒吉蠲。
顾盻廊庑,蠹楹圮砖。
恻然淡色,予职承宣
学校不修,又谁咎焉。
屡入意匠,乃趣工班。
材如云委,杞梓楠楩。
百堵俱兴,如飞如翰。
门直于西,前揖紫烟。
石梁雄跨,虹卧清涟。
江山增丽,亘古无前。
青衿感概,淬砺龙泉
鹏抟鹍化,春榜拿先。
遵周蹈孔,密勿朝端。
何以报之?
绘像岩岩。
我公之德业兮拂日戾天,我公之福履兮方至犹川。
我公之眉寿兮超万弥千,漫叟作颂兮托青瑶镌。
寄理左从事郎充州学教授戴纬立,刘师岳摹镌。
吴学复田记绍定三年八月一日 南宋 · 陈耆卿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二○、《吴都文粹》卷一、《吴郡志》卷四、《江苏金石记》卷一五、道光《苏州府志》卷二四
吴郡图刻,建学昉文正范公主学安定胡先生,学法传天下未坠,学宫在一州,亦未废也,而田有不守者。
盖公斥胜地为宫,又择沃壤为田,更建炎,亡其籍,而绍、淳之石与版,独炯如也。
不幸渔于豪民之手,黠吏羽翼之,株远穴深,漫弗省治。
故在常熟县,为田千六百九十亩,而租之入者仅千亩焉。
盖十有九年,更几部使者郡守不能直,几校官不得直,而得直者汪君泰亨,能直之者,林公介、章公良朋、司马公述也。
方林公之摄守也,汪君力以告,公力主之。
已而章公为守,又力主之。
既主之直矣,有撼者,司马公为使,继直其事,遇林公再摄守,复深直其事,遂得直,尽归其冒没六百二十亩,又归其开羡四百馀亩。
士类起舞矣,乃并祠三公于学,而请记于予。
予惟三代盛时,无地无学,而无家无田,故学之官不待兴,田不待给。
而所谓「良民」者,即其所谓「秀士」也。
其后士与民二矣,给之田以助学,盖将使士之秀者专之,而乃使民之无良者夺之。
其于义何居?
而不知此邦之田,则文正所给之田也;
给以助学,则安定所主之学也。
自景祐以来,言哲辅者,孰如文正
言明师者,孰如安定
二公光气覆罩八表,岂以一州亲沐嘉泽、亲染馀诲,而可废坠之乎!
以十有九年之湮没,而还之一朝,其还者时也;
所以还者,人也。
三公之所以有赐于学也。
人知三公之赐之深,由其主之之力,而不知汪君之请之力,其赐盖不浅也,虽并祠可也。
三公文正之地,而汪君司安定之席者也,或主养,或主教,一也。
凡尔多士,因其养而溯其所以养,如见文正焉;
因其教,而溯其所以教,如见安定焉。
以是学古穷经,砥操厉行,未达则治己,已达则治天下、国家。
将使事业显融,名声煇焯,后之人见其盛而推其所自,曰:学之士也,不负教与养者也。
其岂非三公与汪君之意夫?
其岂非文正安定之意夫?
绍定三年八月朔日,天台陈耆卿记。
圆通禅师行状1082年9月 北宋 · 秦观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八八、《淮海集》卷三六、《金山志》卷二○、《雪窦寺志》卷六、雍正《浙江通志》卷二○一 创作地点:江苏省镇江市金山寺
师讳怀贤,字潜道俗姓何氏温州永嘉人也。
在襁褓中,能合掌僧坐,父母异之。
时郡之西山有僧嗣仁,修西方白莲净观,行甚高,众归之勤,号嗣仁社主
乃以师从社主出家。
天禧二年普度天下僧,遂落发受具戒,时年四岁也。
师既得法器,又幼得高僧为之依归,艺行日进,同辈无与比者。
有讲肄辄往听,未几尽传其学。
及长,慨然有游方之志,即辞社主去,遍参知识。
所至处,延居上游。
最后见达观禅师昙颖润之因圣,遂得其法。
皇祐初,润守王公琪雅闻师名,乃具礼请传法于甘露,而太平繁昌亦以隐静召师。
以甘露近城邑而隐静僻在深山中,遂从太平繁昌之请,开堂于郡之瑞竹院。
初,师从瑞新禅师游十有二年,具知宗门承袭宾主之事,自谓无以复加矣。
比至达观会中,闻所开示,类皆世缘俗谛,或杂以嵬琐谈谐之言,又尝以事斥一僧去,每升堂,辄追骂至累日犹不已。
师心陋之,乃潜诣丈室,谓达观曰:「为人天师,当只说法,奈何预以世俗间事?
且僧有过,斥去则已矣,何足追骂至累日乎」?
达观颔而不答,师因此省悟。
至是以信香嗣达观法云。
居隐静七年,王公移守金陵,复召师以清凉,辞不赴。
明年,达观自明州雪窦徙金山之龙游,州人乃以雪窦召。
师既行,道过龙游,留一月。
会达观示寂润州之衣冠缁素因以状诣郡守,请止师继焉,而龙游主者,故事当禀于朝廷,郡守白部使者上之,报可。
龙游自火灾之后,栋宇灰烬,瑞新禅师实中兴之,功未既而卒。
师至,修新公故事,大兴土木,积八年,殿堂廊庑皆具。
今宫室之盛冠绝淮海者,盖始于而成于师。
然其地当孔道,客至无虚日,师颇厌之。
熙宁元年,遂谢去,隐于金牛山,去丹阳县数十里,人迹罕至,事委其徒觉澄主之,师一切不问。
庭养猿、鹤、孔雀、鹦鹉、白鹇,皆就掌取食,号五客,各为一诗赠之。
士大夫欲相见者,就山中访焉。
三年,刘公述谪守九江,以圆通召师。
师素闻匡庐山水之富,常以未至为恨,得疏欣然从之,题诗壁间,而其卒章云:「岁晚当期返竹门」。
圆通一年,果谢去,复还金牛。
明州复以雪窦来请,固以疾辞。
史馆刁公约谓师曰:「雪窦,东南名山,明觉、达观嗣居其地。
二十年间请者三至,可谓勤矣,今又不赴,无乃孤其望乎」?
师素厚刁公,心善其说,遂登舟由海道去。
北转海门,遇大风卒起,风樯摧败,夜漂至慈溪东岸,舟破,从者百馀人皆散走,师独安坐水中不动,从者还救之,乃免。
居雪窦一年,复谢去,还金牛。
元丰五年九月甲午示寂,俗寿六十七,僧腊六十三。
觉澄等即以某月丁未葬师于金牛之西垄,累坟遂塔焉。
师操行卓越,而遇人有恩意,虽对宾客,未尝与众异馔。
夜辄从众僧寝于堂中,不入丈室。
雅性乐施,所得金钱缯帛,率缘手尽,其徒以此归之。
又多才艺,工于诗,字画有法。
閒居绝口不挂事,事虽交至错出,处之晏然,无不集者。
当时贤士大夫闻其风,皆倾意愿与之游。
始用参知政事高公若讷奏,赐紫方袍,又用节度使李公端愿奏,赐号圆通大师
凡十被请,从之者四,皆天下名山巨刹。
道化方行,辄托事隐去,州郡虽欲挽而留之,不可得也。
弟子五十有五人。
所著诗、颂、文集凡五卷。
又撰次其自少至老出处之迹一篇,号《稚耄典记》,以自见云。
谨状。
朝请大夫秘阁汪公若海行状 南宋 · 汪若容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二七、《新安文献志》卷八一
公讳若海字东叟新安歙人。
生而岐嶷,美姿挺特。
年十八,游京师,入太学,连送礼部。
靖康元年,北兵至,所过无坚城,朝廷下诏求知兵者,公锐然应诏
及赴有司,日未三刻,纸笔告穷,榜揭,遂居优等。
时朝廷已遣耿、聂割河北地畀敌。
其年冬,再至京师
公以为河北国家重地,当用河北以揽天下之权,不可怯懦,以自守闭关养敌,坐受其敝。
高宗皇帝以康邸聚兵相台,公于是上书枢密曹辅,乞立康王大元帅,拥兵镇抚河北,以掎金人之后,则京城之围自解。
大喜,即以其书奏渊圣,制可,俾公为参谋,如高宗所。
宰相何㮚执异议,以道梗为解,不果遣。
王城失守,公述麟为书以献,谓两宫蒙尘,义不茍生,袖书抗尼雅满,乞存赵氏。
及异姓僭拟,缒城而出,触干戈,趋山东,芒鞋裋褐,谒高宗济州,首劝进,以神器久虚,异姓僭窃,宜早登大宝,以图中兴。
一日间三被访问,锡以衣服巾履甚宠。
修职郎,充帐前差使,留居帐下。
偶误出中军帐门,再入,则阍者以无号止之,因而腹痛,大病滨死,遂不复再进。
扈从至南京
高宗皇帝登宝位,大元帅府结局推恩,改承奉郎,除江南经制使
属覃恩,转承事郎,除监登闻鼓院
五府交辟,改属右府
朝廷以张和公宣抚陕西,议未决,公曰:「天下者,常山蛇势也。
秦蜀为首,东南为尾,中原为脊,以东南之尾,安能起天下之脊哉!
将图恢复,必在川陕」。
袖所见见和公,其书云云,极谈终日。
和公悚然,欲言于上,辟公自随,以亲老辞。
继论军食,忤执政意,求补外,通判沅州,谗者乘间入言,夺籍谪英州
道出临川,时节制江夏军马李允文拥众数十万,跋扈不用朝命,朝廷命招讨使张俊江西,其参谋官汤东野与公有旧,得公于路,喜甚,谓曰:「李允文怀反侧,非君莫能开其自新」。
公即驰往,谕以成败逆顺,示以朝廷威德,复设三策以动之,辞旨明畅,允文大感悟,即举军东下。
公复为书招其徒张用、曹成、李宏、马友同归朝廷。
张用一见,以其众二十万解甲效顺。
曹成疑贰有他志,公移书责之,怒,将杀公,公夜宿王林军帐,以计得军印,遂夺其众五千人,翌日曹成遂遁。
公遗李宏书,使刺曹成以自归。
得书,图而力不胜,复走长沙,刺马友,群盗解散。
公遂以王林五千人归招讨使张俊乃班师凯旋,军容愈盛。
是时朝廷方分遣偏师出殄馀寇,公以为为天下者,当化盗贼为我用,不可失英雄为国患,因著《平寇策》以献。
朝廷悉用公策。
其后李宏为刘忠所并,死长沙
刘忠为韩世忠所破,走刘豫
曹成走广而后降,湖湘遂安
公寻复承务郎,监潭州南岳庙,除通判辰州
绍兴九年复三京,预祗谒陵寝事,还以前功旬月四迁至承议郎通判顺昌府
江淮失守,兵集城下,结垒满野。
太尉刘公锜甫至,众不满三万,遣人丐援于朝,无敢往者。
公毅然首途,竟达在所,具述刘公明方略、善用兵,以偏师济之,必有成功。
朝廷从之,敌果大败去。
淮北宣抚司机幕
柘皋之役,复以劳两转至朝散郎,除通判洪州
未上,丁内艰,服阕,添差通判信州
秩满,参湖北司议
是年阅五转至朝请大夫,除知道州
陛辞得对,上曰:「卿许久不见,一向安在」?
除直秘阁,改知江州
到官岁馀,丁司农公忧。
方经略中原,朝廷议起公护上流,而公不幸死矣,时绍兴三十一年十一月五日也,享年六十有一,以其月二十八日葬于渔梁山
硕人赵氏,皇叔、故循王士袅之女。
子一人择善朝散郎通判常州
孙男五人,女四人。
公豁达高亮,深沉有度,自幼不群,耻为世俗章句学。
字书行草,自为一家。
于文无所不能,探纸笔立就,初若不经意者,比成章,蹈厉风发,脍炙万口。
论兵几,策时事,决河汉,灼蓍龟,不足以当其豪且审也。
其《麟书》引兽合事,罗百兽而尊麟,使卖国叛君者读之色愧。
其《移群盗书》及《平寇策》,纵横明辨,听者悦从,比及攘定,皆如素画。
平时自许好奇伟倜傥慕鲁仲连,慷慨多大志慕马文渊
高宗尝以片纸书公名,谕张和公曰:「似此人材,卿宜收拾」。
会和公去国,不克召。
故相秦桧忌其才,且潜邸旧,屏远不使得用,用亦百不试一。
死,乃获再望清光。
立谈间亟分训宠,且曰:「是朕起兵时主簿」。
盖以光武冯异之意待公也。
迹其际会,使久在列近,所植立宜如何!
九江之政清而惠,比其去,举城相与泣,呱呱不忍舍。
公与人交,襟怀豁如,无贵贱悉得其欢心。
赒急济乏,倾囷倒廪,不惮也。
郊恩延赏,首官其弟。
其轻施笃义,行于家而施于人者类如此。
谨撮其大概,以俟立言之君子云。
睦州政平桥记政和四年二月 宋 · 江公望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一、《严陵集》卷八
太常丞李公勉之为是州也,州人安之。
政之在事者有条,事之在物者有理,简而不疏,文而不害。
日阅百千牒诉,应手而解,老胥黠吏,束手旁观,终莫得其閒。
无终讼,无留狱,郡称为神明,乃欿然犹以民隐为忧。
州之南有大源,其源西出于歙,合婺水东注于大江
夏秋雨淫,二水斗湍悍决,溢齧高岸,拔大木,舟人患之。
行道所会,前值瓯闽,江南浙东郡邑之民,源源而来,后奠杭歙,通途支道,蹑踵而至。
适二水之患,弛负解橐,骈肩重足,徯渡者积石。
依山之民,平旦负薪刍裹果木之实,趋城市以贸朝晡之膳,老稚仰哺,至夜莫不得食。
工部公述,创为浮梁,悉弭斯患。
出于仓卒,未有为修完之计者,故不五十年而毁矣,前日之患,复见于今日。
我侯心存之,而戚见于颜色。
州人相谓曰:「我侯,我父母也。
岂以一浮梁而贻我父母之戚乎」?
各率缗钱,付僧守慧等董其事。
木美工善,筹画有度。
其袤,相望视人若巨擘;
其广,肩任负戴,虽若连鸡乘雁,交臂而分驰,不相留碍。
力之所任,百斛不塾,隐若平地。
然会费无虑数百万,裒馀金鬻田,为异时修完之利。
水之东南有天宁佛祠,是祝吾君万寿之地,百官走趋,阅月而祝,无有艰险。
此又食土之人所当竭力者也。
成以政和四年甲午正月丙寅二十有九日丙午,越二月二日,我侯率官属,如天宁以落之,所以祝吾君也。
尝请名于公望,窃谓昔周之王,使单襄公假道于陈以聘楚,火觌矣而川不梁,归告王曰:「陈侯国必亡」。
王问故,对曰:「天根见而水涸,水涸而梁成,先王之教也;
又曰十月成梁,夏后氏之令也。
先王不用财贿,而广德于天下者以此。
今陈火觌而川亡梁,是废先王之教令也,不亡何待」?
夫川梁之废兴,足以知政之得失,安可忽者!
先王之教,寓之于政,其令著之在法。
孟轲子产当大国之政,区区一舆梁之惠,而不知政法之在人也。
政法不行,是无先王之教令也,故曰:「君子平其政,行辟人可也」。
政平则教行,所以得人心;
法行则令著,故民听一而不惑。
是以此邦之人不出于驱迫,欢然致力,不一毫取县官财贿,咄嗟而成。
方来之人,原享我侯之德利,非以政平故邪?
因以名之。
有观其民而心维其义,不复为怠偷之政,是桥也,其利新新,曷穷已哉!
越二日庚戌江公望记。
重建龙潭宫碑记乾道五年 南宋 · 蔡济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九三
梓北渡涪四十里,旧有里曰青竹,有溪曰敛。
水发源而下,距张村谷之左,有潭曰济民,其来甚远。
危峰巉峙,绝壁数仞,裂石通渠,绕数十步,泐石成渊,不知其深几百尺许。
龙蟠其下,吼泉成声,过者如雷霆之威,未施敬而先敬矣。
窃尝访诸耆旧,初见二羊自山而游,牧者将求之,下投于渊。
有顷,风雨晦暝,雷电震惊。
旦往视之,则山断崖崩,化为潭矣。
第出于古先相传,不复纪岁月。
元丰之初,有石室庐尚存,郡邑祷雨辄应。
凡所修葺,县司常切加意。
宣和甲辰岁,自冬涉春季,郡中旱甚。
参政宇文右丞退老归政,优以郡职,其作霖泽民之心自任尤重。
遍祷未协,遣县宰毋丘公诣泽致敬。
跪奠未撤,雨随轩立印,合郡由是告足,故视他郡民馈或不赀,此邦亦大熟。
神功有證,有司特异其事,遂命四乡之民别广堂宇,即更其里曰龙德,以彰其实迹。
自是四方之祷雨者益至。
乡人蒙惠之渥,悯夫旧宇弗称。
绍兴辛巳冬,有劝首白士隆者议率众力,相与新之。
民愿争输其力。
今壮轮美奂,绘像塑容,靡不尽举。
未期年而成,信乎由神物之所护持者。
及其成功,乃闻之治县
于是县宰谢公书其额,□干章公述其记,运使任公留其字。
是皆龙之威灵有以感信于人,其不可掩者如此。
斯一时之盛事,一乡里之幸也欤!
按:民国三台县志》卷四,民国二十年铅印本。
送旅公还山和圣秋 其一 明末清初 · 龚鼎孳
七言律诗 押先韵 出处:定山堂诗集卷二十八
物外心期已判年,愁中颜鬓羡安禅。
每因听法依龙树,似有奔雷响石泉。
乙夜天香留半偈,千峰秋月到归船。
临分更洒遗弓泪,想像论才讲座前(天语尝奖籍孤臣曰:「下笔千言,不假思索。」公述之甚悉。)
林少穆前辈则徐以苏抚述职来都旋拜湖督之命赋诗奉饯丙申丁酉 清 · 祁寯藻
 押词韵第四部 出处:䜱䜪亭集卷二十二
东南节钺天下雄,其要三吴与两楚。
吴为闽越之咽喉,楚则蜀豫之门户。
民殷政繁责任重,选置疆帅劳圣主。
安危所系在得人,经纬全才赖兼举。
月在孟陬岁彊圉,公述职来自南土。
西山大雪放新霁,天子临轩公拜舞。
前席咨诹越旬日,谋猷密勿人莫睹。
帝曰嘉哉惟汝绩,予闻吴民歌召杜。
惟楚之民亦望汝,汝其为予作霖雨
洞庭南北厥壤大,比年小丑烦用武。
北临江汉要堤防,南界苗猺须镇抚
年丰讼简水菑澹,然后吾民得安堵。
公拜稽首伛偻俯,臣闻牧民如哺乳。
黔赤则子吏则母,吏或不良民乃窳。
其始巫鬼牵习俗,甚者当车恃螳斧。
时和必先去害马,政猛务在除苛虎。
臣愚不敏请从事,愿奉德恩勉扬诩。
维时三载帝考绩,丹纶捧出日亭午。
百寮额手九市抃,已见卿云烂江浒。
侍臣相顾更私喜,摛藻曾陪东壁府。
公望属公今果然,不独弹冠及贡禹
西园旧雨得重聚,皎皎明月盈三五。
醇醪一斗为公醉,醉后狂言毋乃鲁。
朝廷恩重报称难,力薄才疏愧无补。
作诗愿公德施普,他日勋名照鼎辅。